《尚义街六号》 - 于坚
于坚,1954年出生于云南昆明,是“口语化写作”和“日常主义诗歌”的代表人物。《尚义街六号》写于1984年,收录在他的诗集《诗六十首》中,是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。
诗歌全文
尚义街六号 法国式的黄房子 老吴的裤子晾在二楼 喊一声 胯下就钻出戴眼镜的脑袋

隔壁的大厕所 天天排出些忧愁的事情 隔一层薄板 便听见在楼上的小林夫妇吵架 也不去劝 也不去问 也不去关严
尚义街六号 法国式的黄房子 老吴的裤子还晾在二楼 喊一声 胯下就钻出戴眼镜的脑袋
尚义街六号 我们曾经住在这里 很多年 我们搬走后 它就空了
核心解读
这首诗之所以重要,在于它彻底颠覆了当时中国诗歌的写作范式。

口语化与日常生活的“入诗”
在《尚义街六号》之前,中国主流诗歌(尤其是“朦胧诗”)的语言风格往往是书面化、象征性、充满宏大叙事和英雄主义的,例如北岛的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”。
而于坚在《尚义街六号》中,用最平实、最口语化的语言描绘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昆明旧街区,诗中的意象——晾着的裤子、戴眼镜的脑袋、大厕所、吵架声——都是日常生活中琐碎、甚至有些“不雅”的片段,他将这些“不入诗”的元素直接写入诗中,开创了“口语化写作”的先河,让诗歌从云端回到了地面。
对“崇高”与“英雄主义”的消解

这首诗没有提供任何明确的哲理、宏大的主题或深刻的象征,它只是在客观地、近乎白描地记录一个地方的人和事,诗人以一种冷静、略带戏谑的旁观者姿态,描绘着邻居的争吵和日常的烦恼,既不评判,也不升华。
这种写作姿态,本身就是对当时诗坛流行的“崇高”和“英雄主义”的有力消解,它告诉我们,诗歌不必承载沉重的使命,生活本身就是诗,那些平凡、重复、甚至有些无聊的瞬间,同样值得被书写。
“地址”作为诗歌的核心意象 和反复出现的“尚义街六号”,不仅仅是一个地址,更是一个承载着集体记忆和情感时间的容器,这个“法国式的黄房子”是一个具体的、物理的空间,但它在诗中已经超越了其物理属性,成为一个精神家园的象征。
时间流逝与物是人非的感伤
诗歌的结尾是全诗的情感高潮和点睛之笔:
尚义街六号 我们曾经住在这里 很多年 我们搬走后 它就空了
从“我们曾经住在这里”到“它就空了”,短短几行,道尽了时光流逝、青春不再、物是人非的淡淡感伤,这种感伤不是撕心裂肺的,而是沉淀在日常细节中的,显得格外真实和悠长,它让这首看似“零度情感”的诗,在结尾处流露出一种温暖而怅惘的怀旧情绪。
历史地位与影响
- “第三代诗歌”的宣言:与北岛、舒婷等“朦胧诗”人相比,以于坚、韩东为代表的“第三代诗人”更强调个人经验、日常语言和反文化姿态。《尚义街六号》正是这一转向的标志性作品。
- 开启“口语诗”潮流:它直接影响了后来的“口语诗”写作,让诗歌的语言变得更加自由、多元,打破了格律和书面语的束缚。
- “回到事物本身”:这首诗体现了“回到事物本身”的哲学思想,即文学应该直接面对生活本身,而不是通过中介(如象征、隐喻)去扭曲它。
当人们提到“573诗歌”时,通常指的就是于坚的《尚义街六号》,它不仅仅是一首关于昆明老街区的诗,更是一个文化符号,代表了中国当代诗歌从“宏大叙事”向“个人经验”、从“精英化”向“平民化”转变的关键节点,它用最朴素的语言,捕捉了最真实的生活,也因此拥有了持久的生命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