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权力与知识
这是福柯思想的核心,他认为这两者密不可分,相互生产。
“权力/知识,这些权力/知识不可分割地相互连结。” (Power/Knowledge, there is no power relation without the correlative constitution of a field of knowledge, nor any knowledge that does not presuppose and constitute at the same time power relations.)
- 出处:《规训与惩罚》
- 解读:这是福柯最核心的论断之一,它颠覆了传统认为权力是“压制性的”而知识是“中立客观的”的观点,福柯认为,我们所谓的“知识”或“真理”(如医学知识、精神病学知识、犯罪学知识),本身就是权力运作的产物和工具,权力也需要通过知识来确立其合法性、规范其对象和行使其手段,知识就是权力,权力就是知识。
“哪里有权力,哪里就有反抗。” (Where there is power, there is resistance.)
- 出处:《性史》第一卷
- 解读:这句话有力地反驳了权力是自上而下、单向压制的观念,福柯认为,权力不是被某个中心(如国家、君主)所垄断的实体,而是弥散在社会网络中的关系,权力关系无处不在,反抗也同样无处不在,并且是内在于权力关系之中的,反抗和权力是共生的,没有反抗的权力是不存在的。
“我们被规训在一种微观物理学中,它不是通过法律,而是通过惩罚来运作。” (We are disciplined in a 'micro-physics' of power power that its effects of domination are achieved through its capillary form of existence, rather than by the law.)
- 出处:《规训与惩罚》
- 解读:福柯区分了两种权力模式:主权权力(以君主、国家为代表,通过法律、酷刑等宏观、公开的方式)和规训权力(以学校、军营、工厂、医院等机构为代表,通过监视、检查、规范化裁决等微观、隐秘的方式),现代社会已经从前者转向后者,我们不是被法律直接惩罚,而是在日常生活中被无处不在的规训技术所塑造和“规训”。
关于主体性与自我
福柯后期思想转向了对“自我技术”的探讨,即人如何通过特定实践塑造自身。

“关怀自身是至高无上的律令。” (The care of the self is the paramount duty.)
- 出处:晚期演讲和著作
- 解读:这是福柯后期思想的总结,他发现,在古希腊和罗马,哲学的核心不是认识世界,而是“关怀自身”(epimeleia heautou),这是一种自我实践,通过它,个体可以塑造自己,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,并最终获得自由,他认为,在现代,这种“自我技术”被遗忘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知识和权力的屈从,重新发现“关怀自身”是通往自由的重要途径。
“人是一个晚近的发明,并且即将走向终结。” (Man is an invention of recent date. And one perhaps nearing its end.)
- 出处:《词与物》
- 解读:这是福柯最著名、也最引人争议的论断之一,这里的“人”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,而是人文主义所构建的那个作为“知识-权力”核心的特定主体形象(即有意识、能创造、被赋予特殊地位的存在),福柯认为,这个“人”的概念是18世纪末特定知识型(episteme)的产物,而随着知识型的变化,这个概念正在瓦解,他并非在预言人类的灭亡,而是在宣告一个特定思想范式的终结。
关于真理与话语
福柯认为,我们所谓的“真理”并非客观存在,而是由特定“话语”建构出来的。
“真理是权力的一种效果。” (Truth is a thing of this world: it is produced by power.)
- 出处:《尼采、谱系学、历史学》
- 解读:这句话直指传统哲学对“真理”的幻想,福柯认为,不存在独立于权力之外的、纯粹的“真理”,我们今天所接受的关于人性、社会、历史的“真理”,都是特定历史时期权力关系运作的结果,权力决定什么可以被说、被思考,并将其塑造为“真理”。
“话语是由规则控制的生产,它不仅限制,而且激励其存在。” (Discourse is the thing of power that deals with madness or sexuality.)
- 出处:《知识考古学》
- 解读:福柯用“话语”来指代一套系统性的陈述,它不仅包含语言,还包括了支撑这些陈述的制度、实践和权力关系,关于“疯癫”的话语,不是简单地描述疯子,而是通过将某些人定义为“疯子”,从而将他们排除在社会之外,这是一种权力的运作。
关于批判与自由
福柯的思想最终指向一种新的批判方式和自由观。
“我关心的是,在权力关系得以运作的地方,也存在可能性和缝隙。” (My point is not that everything is bad, but that everything is dangerous, which is not exactly the same as bad.)
- 出处:《访谈与演讲》
- 解读:福柯的批判不是为了揭示世界的“邪恶”,而是为了揭示其“危险性”,他提醒我们,不要天真地相信任何解放的承诺或权力的恩赐,在权力关系无处不在的同时,也存在着反抗、策略和创造新可能性的“缝隙”,批判的目的就是去发现和利用这些缝隙。
“自由不是权力的对立面,而是权力的条件之一,是权力的操作元素。” (Freedom is the ontological condition of ethics.)
- 出处:晚期演讲
- 解读:这句话重新定义了自由与权力的关系,自由不是在摆脱权力之后才能获得的东西,相反,自由是权力得以运作的前提,正是因为我们拥有一定的自由空间(能够行动、选择、反抗),权力关系才得以建立和维持,自由不是一个需要被“争取”的终点,而是一个我们必须在权力网络中不断创造和捍卫的“实践”。
福柯的名言之所以震撼人心,是因为他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剖析了我们习以为常的社会制度和自我认知,他让我们看到:
- 权力不是高高在上的,而是渗透在日常生活中的毛细血管。
- 知识不是中立的,而是与权力共生共谋的。
- 真理不是绝对的,而是历史和权力建构的产物。
- 我们(人)也不是自然形成的,而是特定话语和实践的产物。
理解这些名言,就是理解福柯为我们提供的,一套审视自身和世界的全新透镜。


